三年前济南里仁学校的食堂里，不锈钢餐盘碰撞的脆响混着孩童的笑声飘在空气里。苗本臣校长端着餐盘坐在学生中间，刚夹起一块泛着油光的金黄鸡排，身旁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伸手 “嗖” 地抢过，转身就跑。他故意夸张地睁大眼睛，放下筷子作势去追，没跑两步就笑着停下，看着孩子举着鸡排冲同伴炫耀的模样，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化不开的暖意。后来另一则视频里，他想 “骗” 学生把粽子还给他，念叨着 “校长也没吃过呀”，却被孩子晃着粽子反问 “那您上次还抢我水果呢”，最终他举双手认输，连说 “好好好，给你留着”。这两段被老师随手拍下的视频，曾在网上刷屏 —— 没有校长的威严，只有像爷爷般的亲切，让 “苗校长” 这个名字，成了网友口中 “最有烟火气的校园管理者”。
没人料到，这份烟火气会突然中断。10 月 19 日凌晨，54 岁的苗本臣因积劳成疾离世。他的儿子在讣告里写下 “父亲一心扑在学校，连自己的体检报告都顾不上看”，同事们的回忆更添细节：他办公室的灯常亮到深夜，桌上总堆着学生的意见条，住院前三天，还在微信群里叮嘱后勤组 “校门口的防滑垫要提前铺，下雨天孩子容易摔”；就连陪餐时被抢鸡排，他事后也跟老师说 “孩子愿意跟我闹，说明不把我当外人，这比啥都强”。
消息传到学校，家长群里瞬间安静下来，随后满是惋惜的留言。从前每个清晨，里仁学校校门口总能看见苗校长的身影：他穿深色夹克，站在晨光里，看见低年级孩子歪了红领巾，会弯腰帮着扶正；碰到忘带水壶的学生，就从办公室拎出备用的保温杯；甚至记得哪个孩子对芒果过敏，叮嘱食堂阿姨单独准备餐食。有家长拍过一张照片：冬天雪后，他蹲在地上，帮一个滑倒的小男孩拍裤腿上的雪，孩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，两人都笑得眯起眼。“现在路过校门口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，” 一位家长红着眼眶说，“再也没人笑着问我家孩子‘今天早饭吃的包子还是鸡蛋’了。”
最让人心头一紧的，是当年抢鸡排的孩子。如今他已经上了初中，得知消息后特意回了母校，在校园的悼念墙前放了一张纸条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：“苗校长，我今天带了最大的鸡排，用微波炉热过了，您怎么不出来拿呀？上次是我抢您的，这次我主动给，您别生气了好不好？” 纸条旁还放着一块用保鲜盒装着的鸡排，盒盖没完全盖紧，像是等着人随时打开。
苗本臣校长走了，但校园里的很多东西没变：食堂里还留着他常坐的那张桌子，桌角有个浅浅的印记，是上次陪餐时被孩子不小心碰倒的汤碗烫的；校门口的防滑垫铺得整整齐齐，边缘还压着他之前建议加的配重块；办公室的抽屉里，还放着他没送出去的备用保温杯，杯身上印着学校的校徽。
同事说，他常说 “教育不是管出来的，是暖出来的”。他用陪餐时的笑声、清晨校门口的等待、办公室里的备用保温杯，把这句话揉进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。如今，里仁学校的孩子们还会跟新来的老师说 “我们以前有个会被抢鸡排的校长”，家长们路过校门口时，还会习惯性地往门口望一眼。那些被他温暖过的人，都在把这份温柔接过来 —— 就像他当年帮孩子扶正红领巾那样，把善意传给更多人。
校园里的银杏树渐渐染成金黄，风一吹，叶片落在悼念墙前。有人捡了片最黄的叶子，夹在写给苗校长的纸条里：“校长，您看，今年的银杏还是那么好看，就像您当年笑的时候一样。”
（文/人间观察员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