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，小区花园里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。我坐在长椅上看书，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。抬头一看，有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，正背对着我踮着脚，往灌木丛后面看，手里还攥着半包牛肉粒 —— 就是小区便利店卖的那种儿童零食，包装上画着胖乎乎的小熊。
她旁边站着奶奶，正低头整理菜篮子里的番茄，“念念，快过来，该回家吃晚饭了。” 小女孩赶紧把零食往背后藏，奶声奶气地应着 “来啦”，眼睛却瞟向冬青丛里那个黄白相间的毛茸茸的身影。
那是只流浪狗，小区保安说它在这儿待了快半年了，总爱蜷在快递柜旁边晒太阳。这会儿它竖着耳朵，尾巴轻轻扫着地面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，好像在跟小女孩撒娇。
我看见小女孩偷偷转过身，飞快地撕开零食袋，用手指捏出一粒牛肉粒。可她突然停住了，扭头看了看奶奶那边，又把牛肉粒放回袋里，抓起一把饼干碎屑。接下来的事，让我不由得放轻了呼吸。
她故意松开手，饼干碎 “哗啦” 一声掉在脚边的石板路上，同时夸张地 “呀” 了一声，装作手滑的样子。“奶奶你看，饼干掉了。” 她仰着小脸喊，声音里带着刚好的懊恼。奶奶摆了摆手：“掉了就别捡了，太脏了。”
得到奶奶的话，小女孩马上蹲下身，假装要收拾，手指却趁机把碎屑往灌木丛那边拨了拨。那只黄白相间的小狗犹豫了一下，见奶奶没注意这边，“嗖” 地一下窜出来，吧嗒吧嗒几口就把饼干碎舔光了，临走前还蹭了蹭小女孩的裤脚。
“狗狗真乖。” 她抿着嘴笑，眼睛弯成了月牙，又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牛肉粒，又用了同样的招数 —— 这次她故意把脚往前伸了伸，零食 “啪嗒” 掉在鞋边，然后一脸无辜地说：“哎呀，又掉了。”
奶奶终于觉得不对劲，走过来戳了戳她的额头：“小机灵鬼，是不是又想喂狗狗？” 小女孩立刻把零食袋藏得更紧，使劲摇头：“没有呀，是它自己掉的。” 可嘴角的笑藏不住，连眼角的小雀斑都透着得意。
奶奶无奈地笑了，从菜篮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一次性饭盒：“掉了的就装到盒子里吧，别撒得满地都是。” 小女孩眼睛一下子亮了，乖乖地把剩下的零食都倒进饭盒，放在灌木丛边。小狗大概知道这次不会被赶，就趴在饭盒旁边，慢悠悠地吃了起来。
“奶奶你看，它好像在说谢谢呢。” 小女孩拉着奶奶的手，踮着脚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小狗，声音里满是高兴。夕阳穿过梧桐叶，照在她的头发上，像镀了一层金边，就连那只曾经很警惕的流浪狗，也显得温顺了。
我合上书本，看着祖孙俩手牵手离开的背影，突然觉得这个平常的傍晚变得特别温暖。原来最让人感动的善意，常常藏在小孩子的这些小心思里 —— 明明是特意准备的好东西，却偏要装作是 “不小心”，就像把糖果悄悄放进别人口袋，自己先甜得笑开了花。
草丛里的小狗吃完零食，追着蝴蝶跑远了。石板路上还留着几粒没被舔干净的碎屑，在傍晚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，就像撒了一把星星。
文/兔子尾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