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,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混着窗外的虫鸣。我迷迷糊糊翻了个身,突然听见一阵细碎的抓挠声从门边传来,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叩门。揉开酸胀的眼皮扒开窗帘,月光像融化的银霜淌进屋子,在朦胧光影里,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坐在床边 —— 蓬松的大尾巴一下下扫着地板,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星星,竟是爷爷生前最宝贝的金毛阿黄!

可阿黄明明三个月前就被大伯带回乡下老宅了。它歪着脑袋,耳朵轻轻往后耷拉,眼神里盛满委屈与期待,像极了从前我回爷爷家时,它守在斑驳红漆铁门后,一听见我的脚步声就摇着尾巴扑上来,爪子轻轻搭在我裤腿上,鼻尖还沾着清晨的露水。我颤着手摸向它的脑袋,阿黄立刻把毛茸茸的脸埋进我掌心,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呜咽,仿佛在说:“可算找到你了。” 滚烫的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。
记忆突然翻涌回从前。每天天还没亮透,堂屋那座老座钟刚敲过四下,院子里就会响起阿黄欢快的叫声。爷爷总爱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中山装,握着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,慢悠悠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。阿黄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爷爷脚边,就连路上遇到别家散养的土狗,也只是礼貌地摇摇尾巴,就又小跑着跟上爷爷的步伐。

最难忘爷爷生病住院那次。阿黄像个固执的小卫士,守在大门口整整三天。大伯端来它最爱的肉包子,它只是闻了闻,连看都不看一眼,谁靠近就呜呜叫着往后缩。直到爷爷出院那天,它远远瞧见熟悉的身影,立刻撒开腿冲过去,围着爷爷又蹦又跳,舌头把爷爷满是胡茬的脸舔得发亮,尾巴摇得像螺旋桨,呼呼的风声里全是重逢的喜悦。那一刻,我才真正懂得什么是 “忠犬情深”。
摸着阿黄柔顺的毛发,爷爷临终前的画面清晰如昨。他瘦得脱了形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指,气若游丝地说:“阿黄…… 就交给你了……” 原来阿黄是记着爷爷的嘱托,才会在深夜扒开篱笆,穿过空荡荡的街巷,踏着满地银霜,独自找来了这里。它用湿漉漉的鼻头蹭着我的手背,仿佛在说:“我把爷爷的话带到啦!”
第二天拨通大伯电话,才知道全家举着手电筒找了整整一夜。电话那头,大伯的声音又急又欣慰:“这狗啊,心里头一直念着你!” 后来,我把阿黄正式接回了家。现在每天清晨,我穿着爷爷留下的旧外套,牵着阿黄走在熟悉的小路上。它依旧寸步不离,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,恍惚间,我好像又看见爷爷拄着拐杖,慢悠悠地走在前面。

每当夜幕降临,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阿黄金灿灿的毛发上,我总能在它温柔的眼神里,看到爷爷慈祥的笑容。它就像爷爷派来的小天使,带着满满的爱,陪着我走过每一个清晨和日暮。
文/汪星驻地办